【引言】
清明雨后春水初涨，河蚌迎来一年中最肥美的时节。当一道鲜香脆韧的河蚌被端上餐桌时，很少有人意识到，这些贝壳的开合轨迹里藏着两亿多年的生存博弈——它们既是人类味蕾的宠儿，更是淡水生态的“基建狂魔”。这些潜伏在水底的软体动物，每天过滤相当于自身体重300倍的水流，在泥沙间犁出微型运河，用外套膜孕育光彩夺目的珍珠。从长江中下游的稻田水塘到世界彼端的亚马孙流域，它们演化出“寄生式育儿”的绝技。如今，这种曾见证恐龙灭绝的古老生物，却在气候变化、水文波动和人类活动的夹击下频频告急。每一次贝壳的开合，都在诉说着自然馈赠与人类抉择的微妙平衡。
【基本情况】
河蚌是软体动物门蚌科的一类动物统称，外壳坚硬，蚌肉柔软，古代简称“蚌”，又称“蜃”[1]。共有近八百物种，常见种类包括褶纹冠蚌、三角帆蚌、背角无齿蚌等。河蚌偏好静水或缓流水域，常常栖息于淡水湖泊、河流、溪水等泥质、沙质或石砾底层，是淡水生态系统中大型的底栖动物之一。河蚌以浮游生物和有机碎屑为食，滤食时其鳃纤毛摆动形成水流，从而将水中的浮游生物和有机碎屑吸入，经鳃过滤后从呼水口排出。其作为鱼类和鸟类食物，向食物链顶端传递物质和能量，因此在淡水生态系统中发挥重要功能。
图1 生活在淡水水域的河蚌(图源：网络)
【分布】
河蚌分布于全球各地，中国种类尤其丰富，在各地的江河、湖泊、池塘等淡水水域中均有。常见的淡水蚌类有15属140余种，主要分布在江西、湖南、安徽、浙江、江苏5省;其中江西省最多，达39种[2,3]。鄱阳湖更是众多蚌类的栖息地，其中不乏多种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如多瘤丽蚌，刻裂丽蚌、背瘤丽蚌、绢丝丽蚌，龙骨蛏蚌，中国淡水蛏。
图2 鄱阳湖中的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蚌类
(图源：南昌大学黄晓晨)
【繁殖】
大部分河蚌在每年3月-8月之间繁殖，受精卵在母体体内经30-50天时间发育为钩介幼虫，这些幼虫体型微小，仅约0.2毫米长，基本没有单独生存的能力。那河蚌要如何繁衍呢?
图3 钩介幼虫(图源：网络)
1.足丝 2.钩齿 3.刚毛 4.闭壳肌 5.壳
自然界中的生物有着自身独特的生存法则，不少水生生物彼此之间的共生现象也非常普遍，例如淡水域的河蚌与鳑鲏，就是互助繁育后代的最佳搭档。这是生物进化的最佳选择，也是大自然的杰作。
鳑鲏[pánɡ pí]鱼属于鲤形目鲤科，又名四方皮、镜鱼、彩圆儿，生活在淡水湖泊、河流水草茂盛的环境中，少数种类生活在清澈多石的溪流中，其个体较小，身体扁平，鲜艳绚丽，喜欢群游。
图4色彩艳丽的鳑鲏鱼雄鱼(图源：网络、北京日报)
到了产卵季节，常常雌雄相伴，生殖期的雌鱼出现产卵管，雄鱼产生婚姻色或珠星。
图5 繁殖期的鳑鲏鱼(图源：网络)
河蚌的产卵期，恰好与鳑鲏鱼相同，二者互相为对方“养育孩子”。鳑鲏会将卵产在河蚌的鳃瓣内，令其帮助自己孕育后代，而河蚌也会借机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鳑鲏鱼抚养。当鳑鲏鱼游过河蚌身边时，水的振动会刺激河蚌，此时，河蚌将大量的钩介幼虫从出水孔排出，幼虫通过足丝和钩齿附着在鱼鳃或鳍上，通过吸收宿主营养成长发育，直到长成可以独立谋生的稚蚌才脱离宿主，再经过3-5年的成长逐渐成熟。多数种类的河蚌可活10-30年，大型种类寿命甚至可达百余年。
【价值】
部分河蚌，如三角帆蚌能够孕育珍珠，具有极大的经济价值，由此发展出人工插片育珠技术，大大提高了珍珠生产效率。1965年，万年县湖云水产研究所人工培育珍珠获得成功，并在当地大面积推广。万年县因此被誉为中国“淡水珍珠发源地”，珍珠远销印度、日本等国家和中国香港等地区[5]。
图6 湖云乡湖云塘三角帆蚌育珠场
(图源：香港商报江西办事处搜狐官方号)
图7 孕育珍珠的河蚌(图源：香港商报江西办事处搜狐官方号)
【危机】
近年来，鄱阳湖的枯水期越来越早到来。这种变化打乱了湖中河蚌的正常生活节奏。河蚌行动迟缓，生活区域相对固定，对水文节律、特别是水位变化的耐受能力很弱。据中国科学院水生物研究所王洪铸研究员团队统计，2022年鄱阳湖极端干旱导致蚌类适生区面积减少了1360平方公里，损失资源量为5.8万吨，损失率为75%。
图8 极端干旱导致河蚌适宜栖息地大幅萎缩
(图源：中国科学院水生物研究所王洪铸研究员团队)
河蚌的大量损失还会沿着食物网向上下传递，对鄱阳湖水生态系统造成沉重打击。
作为滤食性动物，河蚌对水质净化起到关键性作用，它的消亡会导致水质净化功能的下降，增加水体富营养化和藻类暴发的风险。
河蚌是许多水生生物的重要食物来源，包括鱼类、鸟类和其他底栖动物，河蚌的消亡会直接威胁到这些生物的食物来源，进而影响整个食物链的平衡，可能导致相关物种数量减少甚至灭绝。
鳑鲏等鱼类依赖河蚌进行繁殖，河蚌的减少可能会影响这些鱼类的繁殖成功率，进而影响整个水生生物群落的结构。
【保护】
河蚌的保护需从栖息地、宿主鱼类、水质等多维度协同推进：栖息地修复需通过清淤疏浚、河岸植被恢复(如芦苇、菖蒲)重建泥沙底质环境;宿主鱼类保护需重点保护鳑鲏等寄生鱼种，通过增殖放流和栖息地优化维持其种群，确保钩介幼虫寄生成功率;水质管理需控制溶氧、pH等基本指标和截污控污，并通过智能监测设备实时调控。此外，建立国家级保护区实施禁捕期和增殖放流，同时加强公众科普教育，也是河蚌保护的重要途径。但随着鄱阳湖枯水情势进一步发展，极端枯水频发导致以河蚌为代表的底栖动物栖息地不断缩小甚至可能完全丧失，是河蚌保护面临的巨大挑战。
鄱阳湖作为国际重要湿地和世界生命湖泊网中国唯一成员，其生物多样性正面临严峻挑战。保护鄱阳湖最重要的是恢复鄱阳湖自然水文节律，积极采取措施系统解决鄱阳湖枯水问题。只有这样，才能确保鄱阳湖继续发挥其作为长江中下游重要水生态安全屏障的作用，让“一湖清水”永续流传。
参考资料：
1.潘春华.春日河蚌鲜[J].中国水产.2024(6)
2.珠蚌科.《中国大百科全书》第三版网络版
3.欧阳解秀.中国蚌科动物的分子系统进化及遗传多样性研究[D].南昌大学,2011
4.通讯：养蚌育珠，揭秘鄱阳湖畔“珍珠女”的日常.中新网.2017年3月29日
